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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巫,我装的。

但是马夫信了。

他低价将我买回了家。

一则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二则是我实在是便宜。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我猜得没错,马夫家里确实有病人,是他娘。

马夫叫张峦,并非世代养马,祖上也曾当过将军,后来逐渐落魄了。

家里只剩下他和他娘。

他娘原也是个读书人家的小姐,身子受不得苦,做不得重活,所以一直病着。

张峦白日养马饮酒,夜里奉药拜佛。

也算是个孝子。

我不会算命,也不会治病。

但我有一颗保命用的玉还丹。

我刚被卖入万红窟的时候。

万红窟里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女儿。

我进去几天就发现,有一个粉白玉雕的小女孩,经常被其他几个蝶奴欺负。

我力气大又看不惯人被欺负,就冲过去救了她。

之后她一直唯唯诺诺跟在我身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

有一天,她悄悄给了我这颗玉还丹。

从她的叙述中,我知道了她的故事,以及她为什么会和万红窟格格不入。

简而言之。

她父亲原是御医之首,因为拒绝给皇帝炼制丹药,而被扔进炼丹炉里活活蒸死。

她家中亲眷要么死了,要么进了万红窟。

她说玉还丹其实算不上珍贵,但是可以快速养气补血,也能用于急救。

我被张峦买回家之后,我趁机将玉还丹喂给了他娘。

我装模作样割破手指,画了几道符咒。

然后嘴里念念有词:

「亢宿犯***,当取血光冲煞。

「如今灾祸已解,你娘很快就会好了。」

张峦站在床前,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怀疑。

「咳咳咳!」

张母刚吞下药丸,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涨红,肩膀剧烈起伏。

张峦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死死盯着我:「怎么回事?」

我也有些发蒙。

这玉还丹我从没试过,居然会有这种反应。

我还是强装镇定:「这……这是正常反应。」

话音刚落。

「噗!」

张母猛然咳出一口黑血,喷在了床前的木案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想找借口,张峦已经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

「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害我娘?」

我被他提得脚尖离地,手脚乱挥,拼命挣扎:

「我……我没有!这药是……」

「儿啊……」

屋里骤然安静下来。

「娘,你感觉怎么样?」

张母轻轻吸了一口气,说:

「心中郁结……倒像是去了一大半。」

她抬手轻轻摸了***口,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恢复了。

片刻后,她居然缓缓坐起身来,目光清明,再无先前的虚弱和呆滞。

张峦看着我,低声道:

「刚刚是我鲁莽了……对不住。」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张,郑重递到我面前:

「你救了我娘,按照约定,我把你的身契给你,今后你自由了。」

我接过身契,低着头,一言不发,脚底反复碾着一块石头。

张峦见我迟迟不说话,问道:

「怎么?你还有什么要求?」

「不不不,没什么要求,只是我身无分文,也没地方可去……」

他一愣,随即点点头:

「是我疏忽了,我这就给你拿些盘缠。」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留下来做些粗活,你娘身子现在还干不了活。」

他突然眯起双眼,仿佛豹子嗅到了危险气息:

「本朝严禁巫祝之术,当日初见你就向我袒露你的身份,你难道就不怕我揭发你吗?」

我点点头:「我怕,但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赌一把。你若是不买下我,那我就会被送到最肮脏的烟柳巷子里,供这世界上最低贱最肮脏的一群人玩弄,到时肯定生不如死。」

张峦低声问:

「如今你救了我娘,我也把身契给你了,你仍然决定跟着我,究竟想要什么?」

我抬眸看着他:

「世道艰难,生存不易。我只是想活着,想尽力活得好一些。」

「跟着我就一定能过得好?」

「嗯。」

「是你用巫祝之术预算出来的?」

「不,巫祝不能算自己。是我看到的。」

「看到什么?」

他太高了,我努力抬头才能望着他下垂的眼眸。

我说:「我看到你是个好人。」

不知是不是夕阳太红,他面上的皮肤泛起一层好看的粉红色。

张峦没有反对,我就在他家里住下了。

我们像所有普通人家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日子平淡,且无趣。

我救了他娘,虽然家里的粗活都是我做,但张峦说他并不把我当奴婢。

他每日做完工回来,会带上两块醉仙楼的桃花酥。

一块给他娘,一块给我。

这日,张峦回到家里,一手拎着糕点盒子,一手拎着篮子,里面有不少东西,还有两块红布头。

「窈娘……」张峦倚在门框上,目光灼灼。

我放下手里未洗完的脏衣服,靠近听他说话。

他身上有微微的酒气。

「我年二十六,尚未娶亲……」他向前一步,粗布衣衫下结实的胸膛起伏。

「你若愿意……」

「张郎!」我猛地抬头,指尖点向他眉心。

「你额头有灵光!」

「什么?」他下意识后退。

「这说明你命里有大势,可影响国运。」

「这种话可不能胡说!」他喉结滚动,却并未躲开我抚上他眉心的手。

我顺势抽出他腰间的匕首,刃口在日光下划出一道银弧:

「明日子时,带着你的马往西北去。」

这个总爱在饮酒后求神拜佛的男人,此刻听着我胡乱编造,屏住了呼吸。

「你若是骗我……」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明显。

「你会衣锦还乡。」我扯回手,将匕首递给他。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黑一白两颗圆润的石头。

「遇事不决,可投石问路,白色的石头会带你走上正确的道路。」

他虎背蜂腰螳螂腿,一身蛮劲,祖上还传功夫。

做一辈子马夫实在可惜。

我看出他心有不甘,我便借着占卜之名,教他去投军。

况且我也不愿意做一个马夫的妻子。

张峦果真听了我的话去投兵。

我是骗他,却并非害他。

世道艰难,生存不易。

我只是想活着,想尽力活得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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