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差点当场吐出来。
那不是幻觉。
是上千根,甚至更多的,被从中间截断的缝衣针。
明晃晃的针尖,全部朝上,像一片金属的麦田,密集地植根于床垫的海绵里,只露出最锋利的一点寒芒。
它们就藏在柔软的床垫套下面,随着每一次身体的按压,无声地刺入血肉。
我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床,这分明是一张精心布置的刑具!
妻子许静一个月来辗转难眠的夜里,无数次说身上痒、身上疼,原来不是产后敏感,不是什么公主病,而是真的有“虫子”在咬她!
是上千根针,在扎她!
“妈!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指着那些针,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愤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站不稳。
我妈,赵秀莲,那个永远慈祥、永远为我们着想的母亲,只是把手里的鸡汤碗往床头柜上一放,不咸不淡地瞟了一眼。
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平静得像是在看邻居家晾晒的白菜。
“大惊小怪什么,”她撇撇嘴,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这是咱们老家的规矩,叫‘针挡煞’。新生儿阳气弱,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用针在床底下扎一扎,能给孩子挡灾辟邪,是为你们好。”
为我们好?
用上千根断针扎我刚生完孩子的老婆,叫为我们好?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简直无法理解这种荒唐的逻辑。
“这种规矩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冲她嘶吼,胸膛剧烈起伏,“你知道这一个月许静是怎么过的吗?她每天晚上都被扎得睡不着!”
“我怎么说?”我妈立刻拉下脸,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声音拔高了八度,理直气壮地反咬一口,“我说了你媳妇能听吗?城里人,讲究多,屁事也多!跟她说这些,她还不得以为我这个农村婆婆要害她?”
她说着,还瞥了一眼缩在床角的许静,那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再说了,扎几下又怎么了?又死不了人!年轻人火力旺,扎几下正好去去火,省得一天到晚娇里娇气的!”
我彻底懵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振振有词的女人,感觉无比陌生。
她还是那个辛苦把我拉扯大,省吃俭用供我读大学,永远把“儿子你最重要”挂在嘴边的母亲吗?
我扭头看向许静。
她抱着刚满月的女儿,整个人缩在墙角,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她脸色惨白如纸,看着我妈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尊敬和礼貌,而是混杂着极度恐惧和憎恨,像是看见了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她嘴唇哆嗦着,反复喃喃自-语:“她要杀了我……她要杀了我们的孩子……”
“够了!”我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抓起床垫,就要往外拖,“这床没法睡了,我马上扔掉!”
“你敢!”
我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箭步冲上来,死死抱住床垫,开始撒泼,“周启明,你长本事了!娶了媳妇忘了娘!为了一个外人,你要糟蹋我一片好心啊!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我大孙女!”
她声泪俱下,捶胸顿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就在她哭嚎拉扯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她那张永远挂着慈祥笑容的脸上,此刻竟藏着让我脊背发凉的冷酷。
那不是装出来的,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许静,甚至是对我们这个小家的漠视和怨毒。
“必须扔掉!还要报警!”我甩开她的手,态度坚决。
“报警”两个字像一个开关,瞬间改变了我妈的表演方式。
“噗通”一声,她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开始哭嚎。
“启明啊,我的儿啊!你不能这么做啊!”
“家丑不可外扬啊!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让妈的脸往哪儿搁?你以后在单位怎么做人?人家会戳着你脊梁骨说你娶了个搅家精,把你妈都送进警察局了!你这辈子就毁了啊!”
她的哭声尖利,瞬间引来了门外的动静。
有邻居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我妈立刻变脸,对着门外就开始哭诉:“大家快来评评理啊!我从乡下过来,辛辛苦苦伺候儿媳妇月子,没一句好话不说,现在她竟然嫌弃我这个农村婆婆,要死要活地闹,要把我赶出去啊!我没法活了……”
黑的能说成白的。
恶毒的算计能被她描绘成无私的奉献。
我看着她炉火纯青的演技,只觉得一阵阵恶心。
“啊——!”
一直沉默的许静被彻底刺激到了,她尖叫一声,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用尽全身力气砸向我妈。
水杯擦着我妈的肩膀飞过去,摔在墙上,四分五裂。
“你这个疯子!你还敢动手打我!”我妈跳起来,指着许静的鼻子破口大骂,“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规矩!”
说着,她就要往床上扑,要去抓许静。
我赶紧死死拦在中间。
一边是情绪崩溃,抱着孩子尖叫的妻子。
一边是撒泼打滚,满口谎言的母亲。
我被夹在中间,听着她们的哭喊和咒骂,闻着空气中鸡汤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内心第一次感到无尽的疲惫和动摇。
这个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一直以为的温馨和睦,难道都是假象吗?
在我妈死命拉扯我的衣袖时,我无意间瞥见了她的手腕。
那里有一道陈旧的疤痕。
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我淘气,差点被开水烫到,是妈妈用手替我挡了一下,才留下了一道疤。
可我记忆中,那道疤明明是在她左手手腕的内侧。
而现在我看到的这道疤,却是在她右手手腕的外侧。
位置,完全对不上。
一个微小的细节,却像一根更尖锐的针,扎进了我的脑子里。
小说《月子里妈笑老婆娇气,我怒掀床垫,我妈急疯了》 第1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