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殿内响起一片极轻的抽气声。
“放肆!”
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那只盛着参汤的白玉碗被扫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他抓起案上的一本奏折,狠狠朝萧近宸脚边砸去。
奏折砸在金砖上,弹了一下,摊开在萧近宸的朝靴前。
“萧近宸!你安的什么心?朕的儿子还没死,你就急着给他退婚?是不是恨不得朕的儿子们都死绝了,好给你腾地方!”
帝王雷霆之怒,如山崩海啸,压得满朝文武的头埋得更低了。
谁都听得出,皇帝这话里,敲打晋王功高震主的意思,远大于对儿子的关切。
一时间,群臣噤若寒蝉,殿内只剩下皇帝粗重的喘息声。
萧近宸却像是没听见那诛心之言。
他弯下腰,从容不迫地捡起地上的奏折,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重新呈上。
“陛下息怒。为一人而虚耗一女子终身,非仁君所为。悬而不决,令臣子家门蒙羞,亦非圣君所为。”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辩驳的力量,竟让龙椅上那位九五之尊的气势,都为之一滞。
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
这才是天家。
满朝文武,头皮发麻。敢这么跟皇帝硬碰硬的,也就晋王殿下一个了。
就在这君臣二人僵持不下,气氛紧绷到极点时,一个苍老的身影从文臣队列中,以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跪行着挪了出来。
是丞相江大海。
他涕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着:“陛下啊!老臣……老臣舍不得小女啊!”
“这桩婚事,是天大的恩典。可、可小女她自幼娇惯,老臣只想……只想再多留她一年,在身边多尽孝一年啊!求陛下开恩!”
他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这番以退为进,既给了皇帝一个台阶下,又暗中为女儿争取了一年的缓冲时间。
但也明确表达了江府不愿意,女儿为一个生死未卜之人,还没进门就守寡。
皇帝阴沉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冷哼一声,拂袖而起。
“准了。退朝!”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百官们如蒙大赦,躬身相送,直到那抹明黄的身影消失在殿后,才敢直起腰来,悄悄擦拭额角的冷汗。
宫门外,江大海快走几步,追上了萧近宸,深深一揖。
“多谢王爷今日金殿解围。”
萧近宸侧身避开,只淡淡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