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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她回国了

结束一夜紧张的手术,我身心疲惫,脱下手术防护服,准备换衣服回家。

换衣间里,几个同僚窃窃私语,

“真的假的?胰腺癌?这病没得治的。”

“哎,已经确诊了。她这么年轻,真是可惜......”

见到我,她们噤若寒蝉,悄然散开。

手机没有新消息弹出。

和宋闻洲的聊天还停留在中午,说他今晚去同学聚会。

凌晨三点回到家,满室黑暗,被窝冰凉。

以往我值夜班,无论多晚回来,宋闻洲都会给我留一盏灯。

三年婚姻以来,他第一次没有回家。

我坐在床边良久,没有心思吃东西,腹部因饥饿愈发疼痛。

拉开床头柜找到一小瓶药,吞下一片止痛药。

主任不放心我,特意来电催促,“你的病情不容乐观,建议你尽快入院治疗。”

“对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丈夫怎么没陪你来?”

等到天光微熙,宋闻洲终于回来了。

看到我坐在客厅,他神情有些不自然,

“这么早醒了?”

他甚至特意解释一番,“昨晚同学聚会,多喝了几杯,怕吵醒你,就在外面睡一晚。”

走近时,他身上除了酒味之外,还有一股熟悉的白茶香味。

我目光直视他,“苏禾回国了?”

不是疑问句。

同为大学同学,昨晚我便刷到苏禾朋友圈的同学合照。

宋闻洲没有露脸,左下角却是不经意地拍到他左手戴的名贵钢表。

配字是【回首往昔,故人尤在,感谢你们一直在我身旁,真好!】

我不敢细想,苏禾说的到底是“他们”还是“他”。

宋闻洲眸光闪烁了一下,不甚坦然地点头。

我的心凉了半分。

他将我虚虚拥入怀里,温热的气息喷洒脖颈。

“晚晚,我跟她早已经没什么。”

白茶香如影随形,让我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他表情先是冷了下,见我嘴唇发白,急问,“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宽慰朝他一笑,”我饿了。想吃面。”

“好,我给你做。”宋闻洲撸起袖子走进厨房。

厨房灯点亮了微熙的半边天空。

我打开苏禾的微博小号,从她回国后,她便关注了我。

她最新的微博是凌晨一点,配图是一碗阳春面。

“好久没吃到你亲手做的面了。爱心”

底下,宋闻洲给她点了赞。

仿佛是两人无声的默契。

我不敢去想,宋闻洲凌晨在另一个女人家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偷偷把诊断书塞到床垫下方,恍若无事发生。

我知道,苏禾始终会回来的,只是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

我从高中开始便喜欢宋闻洲。

他学习好长相佳,常出现在升旗台代表学生发言,学校里无人不知。

我的父母一向不和,从我初中时,弟弟意外去世后,两人便各散东西。

唯有外婆靠着种地捡垃圾把我拉扯大。

学校规定穿校服,一定程度维护了我的自卑心。

每年冬天,我都穿着厚厚肥大的老式棉服,外面套上校服外套,挡住露出棉絮的衣洞。

高一学期末,我们要为毕业班的师兄师姐举行壮行晚会。

同学们都换掉校服,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参加毕业班的晚宴。

那时我依然是那套肥大的衣服,穿着邻居家不要的,不合脚的鞋子,怯怯地缩在角落,看着台上光芒四射的宋闻洲在主持晚会。

站在他身边的,便是穿着公主裙,美丽耀眼的苏禾。

他们就像天作之合的金童玉女,游刃有余地掌控着大场面。

苏禾还表演了钢琴独奏,当时宋闻洲站在舞台一旁,目光柔情溺意地注视着她。

我一时看得入神。

有同学爱嘲讽打闹,踩我鞋子脚后跟,我一个趔趄,脸朝地面,狠狠摔趴在地。

“她好像王八哦,哈哈哈!”

“王八还有爸妈呢,她没有。”

周遭笑骂声四起,我把脸埋在地上,紧握拳头强忍着哭意。

直至宋闻洲从演出台上纵身一跃,跳到我跟前。

嬉闹声停止,他喝退起哄的同学,一声不吭把我背出了人群。

那一晚。

操场、星空、气球和焰火,我已然记不清。

只记得,在升旗台的楼梯上,他单膝跪地,不顾裤脚的尘泥,帮我仔细清理伤口。

紫药水抹在破皮的膝盖和手肘上,好不难看。

我心下难堪地别过头。

他却笑着安慰我,“伤口是天使吻过的痕迹。”

那天起,那些欺凌我的同学不敢再来招惹我。

从此我的心不再属于自己。

宋闻洲依然耀眼发光,而我就像一束追光灯,他去哪,我便跟随他。

我拼命埋头学习,终于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学。

他读医学,我便跟他报一样的专业。

我时常借着各种名义去找他请教问题,给他买水、打饭,却不敢表白,只敢远远看着他。

因为我想离他更近一点,再近一点,等我配得上他,再把我的心意告诉他。

临毕业,系里提供去国外顶尖医学院读研的机会。

我和宋闻洲,是拿过国奖,符合报名资格的学生。

意识到这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机遇,在母亲那吃了闭门羹后,我找上了父亲。

希望他能看在父女情上,能先借我一笔钱。

在那家高级餐厅里,我第一次看到了坐在父亲身旁任性撒娇的苏禾。

原来苏禾便是父亲那个养在外面的孩子,如今是名正言顺的,父母的掌上明珠。

我的父亲许远山婉拒了我,“小晚,不是爸不想借你,苏禾她要读的那所国外音乐学院,花销很大。”

我极力争取,“我只需要钱买机票和第一个月生活费,等我助学金发下来,我马上就还给您——”

“你问你妈要吧。”

走出高级餐厅时,我还是忍不住回头。

父亲和他的新妻子在给苏禾过生日,水晶灯下,她笑得幸福洋溢,一看便是从小被捧在手心疼爱的孩子。

她身上穿的那条裙子,足够我留学的机票钱。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苏禾与我同年。

我最终没能去留学。

我以为从此,我和宋闻洲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意外的是,宋闻洲当时家里出事,和苏禾忍痛分开,留在国内。

在医院重遇时,他已经小有成就。

他建立了慈善基金会,我们医院是对口之一,我作为代表与他时有接触。

当宋闻洲提出结婚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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