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太孙明显是追着宋懿离开的，这一认知让林妘浑身发冷。

她已不知晓自己如此仇视宋懿，将其当成假想敌有多久，只知道她打从懂事以来便对宋懿嫉恨不已，有些事情早已无法改变，成了一种习惯。

林妘告诉自己要冷静，她不能输给宋懿，更不能一事无成便回荣国公府。

她是大房唯一的女儿，她最大的用处便是在亲事上帮父亲缔结同盟。一阵冷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冷战，也让她清醒下来，回想起赵氏最后同她说的话。

马车上，赵氏打量着她的脸，目光里有掩饰不住的轻视和厌烦，但还是要耐着性子同她说：“能获得太孙的青眼自然是好，但若是太孙对你无意，便另转目标。”

“若是你有本事，便在太孙太子二位殿下之间选，若是你没本事，便笼络住他们的心腹。”

赵氏说着冷笑了一声，“你虽是由我教养长大的，却也学了不少姨娘的本事，想必这难不倒你吧？”

林妘心里就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一般火辣辣的疼，但面上仍旧是轻轻柔柔笑着，柔声说：“母亲说的是，女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太孙已经弃林妘而去，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再次追上他尽力挽回，二是另换目标。

她本想选其一，奈何心绪激动之间延误了时机，等她回过神来时太孙已然走远了。

这种引诱拉拢的事情，本就不能摆在明面上，更别说她是女子，若是闹大了对她声名影响极为严重。

倘若太孙对她态度尚可，她尚能搏一搏，而如今......

“我还有机会，我还没输。”林妘喃喃自语着。

她冷冷扫了一眼跟在身边的婢女，“我交代给你的事做好了没？太子在何处？”

婢女连忙点点头，“回小姐，太子刚陪着陛下去了福寿宫，见过群臣后，又陪陛下在御花园中散步，如今正在西边看腊梅。”

林妘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还算你有点用处。”

说完便朝着婢女指的方向去了。

并未走远的宋懿瞧着这一幕忍不住挑了下眉毛，心觉不对。

这婢女岂止是有点用处，这简直是神通广大，一个宫外的丫鬟居然能够查到太子和皇帝的行踪。

若真有这本事，留在荣国公府做个丫鬟未免太可惜了，该送去敌国做探子。

“是有人在帮她，还是陷阱呢？”宋懿忍不住喃喃自语。

“当然是有人看林二小姐格外努力，便忍不住出手相助了。”

熟悉到令人后背发冷的声音突然出现，宋懿瞳孔紧缩了片刻，下意识就要惊呼一声。

男人宽厚的手绕到她面前，堵住了她的嘴，将她半张脸都扣在掌心里。

“嘘，郡主可千万小声些。”温叙的声音里都透着冷意，“不然被人撞见你我在此私会，可就说不清了。”

宋懿狠狠咬了咬牙，心里又是恼怒又是尴尬，她偏过头去瞪了他一眼，虽然说不出话，但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谁同你私会了？

“郡主如何想不重要，若是被人撞见，闲言碎语会如何说才重要。”温叙见林妘已经走远了，这才松开手，“一时情急出此下策，郡主莫怪。”

他嘴上说着莫怪，可言语表情都没有任何道歉认错的意思，反倒有种你能耐我何的无所谓。

宋懿忍不住咬了咬牙，她退开两步和温叙拉开距离，用力抹了抹脸。

他实在太冒犯，出现的也突然，宋懿一时间甚至忽略了由温叙带来的前世今生的压迫感，只剩下了挥之不去的恼怒。

今日进宫赴宴，温叙没再戴那如同他标志一般的恶鬼面具，他穿着一身红色朝服，在这深夜之中格外扎眼。

月光下他递出一方手帕，凑到宋懿眼前，她抬眼，看向这个她原本打定主意要远离，却不知为何接连遇见的男人，内心五味杂陈。

温叙这张皮囊实在是太有诱惑性，他太俊，俊到让他周身的冷意都被冲淡了，有时甚至会叫人忘记他满身的杀孽，忘记他的雷霆手段和满身煞气。

只有带上那张面具时，他才有叫人望之生畏的压迫感。

哪怕和他前世今生认识了两遭，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的宋懿，看着他这张脸有时也不能免俗。

比如现在。

温叙看她半晌没有接过手帕也不恼怒，反倒勾了勾唇，若忽略他漆黑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鸷，这一笑当真有几分清风朗月的味道。

“郡主逗留在此，不就是想调查林二小姐吗？”他慢条斯理地说着，“二小姐是由本官引去的，自然也该由本官为郡主引路，您觉得如何？”

宋懿听着他对自己的称呼，忍不住摸索着手指，异样的感觉弥漫在心底。

前世将她当成小玩意儿，将她当做自己所有物，给她刻上了“奴”的称号之人，如今对他不是郡主，就是您，虽然话里听不出几分恭敬，但明面上的面子确实给足了。

“打从我重生开始，在我踏出第一步救下娘亲后，一切便都不一样了。”宋懿心道，“我或许不该再对温叙这么忌惮。”

她接过了柔软洁白的手帕，微微抬起下巴来，“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问大人在前引路了。”

冬至的深夜风很大，宋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再抬眼却发现温叙挡在了她面前，为她遮去了大半的冷风。

宋懿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前世她第一次见到温叙的场景。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便是不该，比如她的初见，便是被当成货物，毫无自尊的送到温叙床榻之上。

至于后面，不过是因果纠缠，越错越多，最终生死陌路罢了。

若前世她能察觉到温叙对她有所不同，早早关注，那么——

“温大人。”宋懿开口，声音在呼啸冷风里有些飘渺，“你身为国之肱骨，不在福寿宫陪伴陛下，反倒花费心思给一个闺阁小姐引路搭桥。”

“你是对我这二妹妹另眼相待，还是——为了本郡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