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丑女！放开她的手！”

一个嘶哑的声音响彻在我的耳边，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个丑女人面前，她依旧穿着那件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衣服，脖颈里依旧缠绕着我那条白色的纱巾。

发出声音的是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看上去比被称作丑女的魔女要老，但还算长了个人的模样，脸面、五官也很周正，只是面色枯黄，眼珠呆滞，两只土黄色的眼珠像是按进眼眶里的玻璃球，幽幽地发射出昏黄暗淡的光，她的嘴巴特别大，嘴角几乎要碰到耳垂。

“不用你管，这是我的地盘！”丑女瞪起她那双闪着亮光的眼睛，冲着老女人毫不客气地回应。

“你违反法定程序，她还没有喝孟婆汤，你就给她刻手相，难道你不知道这会严重影响孟婆汤效果？我看你根本就没把我孟婆放在眼里！我要去禀报阎王爷！”老女人也不示弱，用更高的嗓门喊道，她的声音让我怀疑她的喉咙是否像布匹一样被撕裂开了。而她所说的阎王爷更是让我心惊肉跳，原来我是在地狱里，难道我已经死了？而眼前的女人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孟婆？

“哼，你去吧！你以为你还是年轻时候的狐狸精模样？你以为阎王爷还把你的话当做圣旨？阎王爷早就厌倦你了，现在年轻美貌的排着对、挨着号的去贴合阎王呢，她们腰身那个细，身子那个白，把阎王爷迷得白天晚上都分不出来了，你算哪根葱啊？我听说，前几天你还专门洗干净了身子把自己贡出去，人家阎王爷搭理你了吗？看你一眼了吗？”

“丑女！”孟婆的脸皮兀的就红了，近似歇斯底里地喊：“揭鬼不揭短，打鬼不打脸，我都是这个年纪的鬼了，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天地良心，只有我孟婆对阎王爷是真心的，那些狐狸精不就是窥觑阎王爷至高无上的权利吗？要不然是想在阴间捞个有油水的职位，要不然就是想找个好人家早点托生。她们当中有谁像我这么忠心耿耿？一个个的小妖精变着法地用肉体来诱惑阎王，吸取阎王爷的精血，她们都该下油锅！......丑女，我和你在阴间相处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为鬼？我的口碑？我的鬼品？我知道这些年你也一直默默无闻地干了许多工作，但不管现在的鬼道如何变化，咱们做鬼的还是要厚道，特别是我们拿着阎王爷的俸禄行事，还是要讲些职业道德，你不能为了捞点好处就滥用职权、违反法定程序。”

“我滥用职权？哈，孟婆，你自己一身屎擦不干净还说我滥用职权，别把自己当成正义的化身。你那孟婆汤呢？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鬼，就那么好骗？我早就知道，你那孟婆汤早就没有什么效果了，与我刻不刻手相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以为你在汤里掺假的事我不知道。”

“什么？你血口喷鬼！你有什么证据？今天你给我说清楚，我一世的英名绝不能毁在你的手里！”孟婆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近似绝望地喊叫道，枯黄的脸上泛出死鱼肚皮一样的颜色来。

“若想鬼不知除非己莫为，为了降低成本，获取高利润，你的孟婆汤里，难道没掺杂这些死人的尿？最近新来的那批死鬼，个顶个的被剖肚破腹，膀胱里面一点尿液都不剩，难道不是你干的？你知道吗？你这是犯了阴府里的法律了，王子违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你一个过了时的老女鬼。孟婆，你的胆子真够大的，你让这些死人喝了他们的尿，他们还能忘记前生的恩怨吗？你丧尽阴良啊，你的良心被牛头马面给吃了！”

丑女人脸上突然现出正气凌然的神色来，孟婆也现出理亏的样子来，仿佛被她给镇住了，竟喃喃的低下头，没了先前灼灼逼人的气势。

“丑女，我......我也是没有法子，你也知道现在的形势，阴库资金短缺，上边不给拨钱，但还要咱下边干出成绩，你说，用什么出成绩，我跟你还不一样，你这完全是无本生意，我那汤得需要多少忘忧草，多少草本材料？可是，现在上边喜欢花不喜欢草，所有的草都被铲除种上了从天堂引进的天堂花，以前俯下身子满条路上都是草，可现在你就是翻遍一座座鬼山，也难以找到一棵鬼草。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孟婆汤这一闻名全世界的品牌就毁在我的手里，我的一世英名不能毁于一旦！死人的尿效果是差一点，但上边喜大好功，就喜欢大规模、大派头、大排场、大产量，为了让上边高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哼！什么让上边高兴？别说的冠冕堂皇的，说到底，你还不是想哄着阎王爷高兴，不顾质量只管产量，让他觉得你本事大、有能力，你好继续往上爬吗？你肚子里的那笔小账，别的鬼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别的鬼不了解你，我可是对你肚子里几根弯弯肠子数得一清二楚！”

“鬼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得到提拔重用？这也是鬼知常情。我在阴间这么多年，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可是就是因为没有背景，没有钱财开路，到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鬼卒而已，连牛头马面这样的都成了阎王爷身边的要员，我......我能心甘吗？我是能力不够，还是水平不高？说来说去，丑女，咱还不是一样的鬼吗？你不是也不甘于现状，也天天腆着脸巴结权贵吗？我知道，虽然你色相很差，可是你恭维高官巴结高官的本领无人能敌！听说你最近正联系有关要员想要跟屁事王府攀上关系，你的能耐确实不小，冲你长的这个模样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实属不易。”

“你！......”孟婆给了丑女一个不软不硬的刺钉，丑女听了她的话，气得两眼一翻，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这时，从阴沉昏暗的天边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乐声，似泣诉，似呜咽，像是天边漫卷而上的乌云沉甸甸地压上人的心头，又像是无边无际的海浪在没有月色的天空下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