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虞走到跟前，微微一颔首。

顾道之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侧走过，袍子一撩坐下。

顾总管见祝无虞站着不动，呵斥道：“祝姑娘，见到我家老爷，怎的不行礼?”

行礼?

祝无虞眉梢一挑，缓缓转过身，就在顾道之的眼皮子底下，走到八仙桌的另一边。

施施然坐下。

“大胆!”

“怎么?”

祝无虞微微仰头，“你们顾府的椅子，是摆设?”

顾总管差点没被这话给活活噎死。

他正要再骂，突然顾道之沉沉的目光看过来，那声骂在喉咙里打了个滚，又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空气，一下子凝固住。

许久，顾道之撩起眼皮，终于不咸不淡地扫了祝无虞一眼。

“你姓祝?”

“没错。”

“从哪里来?”

“云南府，福贡县。”

“你千里迢迢来找本官有什么事?”

祝无虞倾过身，看着顾道之的侧脸，“我为祝行而来!”

果然不出所料。

顾道之心中连连冷笑，“你和祝行是什么关系?”

“亲人。”

“什么样的亲人?”

“我唤他祖父。”

“你今年多大?”

“十七。”

“祝行他……”

顾道之手指在桌上点点，“怎么了?”

祝无虞依旧看着他，“一个半月前，他去世了。”

死了?

顾道之一直紧绷的双肩微不可察地松下来，掩唇咳嗽一声，“可是寿终正寝?”

祝无虞：“生老病死，都算寿终正寝。”

顾道之微微皱眉。

这话不该从一个十七岁年轻姑娘口里出说来，太老成了!

“他临终前，留了什么话给我?”

“没话。”

“他有什么事情，交待我去做?”

“并无交待。”

顾道之眼中虚伪的温和一下子淡了，本能地流露出如临大敌一样的戒备。

祝行一没话，二没事，他孙女来找他做什么?

他慢悠悠地抚着胡须，用一种循循善诱的口气，说：“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并不太熟。”

祝无虞还是看着他，只是目光沉了下来。

“你和他，只有几面之缘吗?”

“本官难道会诓你?”

祝无虞轻轻咬出两个字，“诓了。”

“放肆!”

顾道之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他下意识就想唤人进来，治治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余光却扫见祝无虞突然站起来。

她走到顾道之面前，目光与他对视。

顾道之只觉得心头一跳。

“不能放肆，也要放肆了。”

祝无虞声音平静，“顾道之，你曾经姓祝，叫祝行父亲。”

父亲?!

四十八的顾道之听到这两个字，愣了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

“世人谁不知我顾道之，一岁半就死了父亲，是由寡母一手带大，休得胡言乱语!”

祝无虞刚要说话，却见顾道之脸一沉。

“你此刻能和我说上话，已是看在那几面之缘的份上，否则……你只怕连顾府的门，都进不来

祝无虞瞳仁倏的一缩。

她料到这趟的事情不会太容易，却没想到顾道之会把话说得这么绝。

“来人!”

被祝无虞的话吓得血都冷了半截的顾总管蹬蹬蹬跑过去，“老爷?”

顾道之厉声道：“安排祝姑娘住一晚上，明日一早，让账房支一千两银子给她。”

一千两?